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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日 隱憂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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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登梅斯的要求讓焦誠羽的大腦重新短路。

中間宦怡菲從大銀鈴裏飄出去過,然後手裏抱了只土黃色的大鳥又飄了回來。

蘭登梅斯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他,而他則望著大銀鈴裏又爬出個崔曉姝,懷裏還是那只不會飛的大鳥,不知她小聲說了什麽,花根處分出一條細細的莖,一朵健身球般大的銀鈴綻開,垂下,達克歡天喜地跑了進去。

焦誠羽這才開了竅。對哦,他們這裏的房子想要加幾個房間還不容易嘛!

但蘭登梅斯的意圖是……?

崔曉姝接口道:“唉?意圖是什麽?”

小妮子竟然好死不死這個時候換德語!焦誠羽難以示人的心緒就這樣被大剌剌地傳遞給了蘭登梅斯。

“……你擔心這個,我是想多少給你補一點資源研究類的知識。”蘭登梅斯清澈的眼裏映出焦誠羽渺小的靈魂。

原來是這樣啊!

焦誠羽真想從自己身體裏把自己抽離出來,然後暴打一頓。

宦怡菲從大銀鈴的窗戶探出頭,招呼他們:“你倆,要鋪紅地毯才肯進來是不?”

兩人這才往他們的起居室走去。

屋子裏的配備真就是所謂的標配,但由於這戶人家人丁興旺,必備的沙發、桌椅都比別處大得多,每個獨立的小房間之間有感應棧道,只要有人試圖從小房間往另一處走,它滑開的門外,就會隨著人們的走向延伸出透明的步道,沒人的時候,步道就自動消失。

真不知如果人們朝著屋外的天空走去,那條棧道會不會也延伸開來?會延伸多遠呢?可能到天邊嗎?

宦怡菲適時地想起一部老電影裏的經典臺詞,高高的屋頂上,醫生對杜丘說:“跳吧,跳下去,你就會融化在藍天裏!”

“姐!!!”

一聲聲嘶力竭的大喊振聾發聵,宦怡菲差點被嚇出精神病。有三只手同時扯著她,她戰戰兢兢回過頭,只見崔曉姝、鄧啟明和焦誠羽都像要撕了她似的,隨著她短暫的發楞,就一齊用力把她拖到離門遠遠的,一不留神四個人失去平衡滾成一堆。

蘭登梅斯和絲塔茜驚訝地看著他們。

宦怡菲淩亂地站起身,有時候對著這些看起來嘻嘻哈哈,實際上恐怕無時不刻都在擔心她的同伴,她恨不得跪下長磕響頭向他們謝罪。

她伸出手去拉同伴們起身,打哈哈道:“你們想多了……我並沒有那個意思……而且,這裏跳下去也死不了吧……哎呀,跑偏了,我真不是那個意思!”

蘭登梅斯楞楞地問:“你們在玩什麽游戲?”

崔曉姝眼睛裏有點點淚花,指著宦怡菲,氣喘籲籲話都說不全:“她,她有前科!”

鄧啟明想到從烏止支圖出發前,老王私下裏告訴他,論野外生存經驗,宦怡菲雖然不如兩個男生,但任命她為領隊,一來是如果遇到意外的境況,她的靈敏思維會很有幫助,二來如果沒有意外,她反而可能成為意外。讓她做他們的頭兒,就是寄希望於她的責任心會把她從自我毀滅的“死本能”裏拖出來。

宦怡菲一字不落地收到了鄧啟明回憶中的劇情。她無力地微笑道:“原來老王是這麽盤算的……”

絲塔茜總算鬧明白事情的原委,宦怡菲對著同伴們又是解釋又是道歉,她走上前看著宦怡菲的眼睛:“你試圖自殺?”

宦怡菲都要吐血了:“……一個字,冤枉啊……”

絲塔茜逼近她:“你每天服用氟西汀,你還多次企圖自殺!”

宦怡菲:“……”

崔曉姝和鄧啟明的註意力被絲塔茜吸引,他倆的內心活動異口同聲傳來:“哦?!排比句!再來一句!”

宦怡菲無可奈何地道:“你倆神煩!稍微覆習一下句型定義!”

崔曉姝和鄧啟明:“哦?!發飆了!繼續飆,飆完就想通了!”

宦怡菲:“……從前有一片戈壁,叫馬勒戈壁,戈壁上住著草泥族,草泥族養的馬叫……羊駝……”

鄧啟明嗤笑道:“孬貨!都到這份兒上也說不出口!”

一旁的焦誠羽雖然沒有參與中二們的朗誦,卻絮絮叨叨用德語給蘭登梅斯誇張描述了她在神曲號和邋遢大王號上的神經表現,包括他們彈盡糧絕時,宦怡菲率先割破手指放棄自己拯救同伴的事跡,被他說得好像是終於等到這一刻,她可以理直氣壯地解脫了似的。

聽到最後一段,現場氛圍有點變味,所有人對著她的目光是敬憂參半,宦怡菲暗嘆一聲,三人成虎,接下去他們要怎麽愉快地相處?

蘭登梅斯笑瞇瞇地走上前來,拉住她的手,感慨道:“我很佩服你。”

宦怡菲欲哭無淚:“這是捧殺嗎?”

“不,是誠心誠意的敬佩。”蘭登梅斯幽幽地望著她,“你知道,很多人在處於某種絕望的心態下都會有自殺的想法,你不一樣的是,你付諸行動。”

宦怡菲:“……”

蘭登梅斯:“很多人在自殺的一瞬間都會後悔,如果沒有成功,基本上能活下來的都會大徹大悟,珍愛人生,你不一樣的是,你可以接二連三地把自殺變成一種目標,但凡有條件就去執行。”

宦怡菲:“你……”

蘭登梅斯:“你這種不怕死的精神,需要多大的源動力才能堅持!”

眾人:“力奏凱!”

焦誠羽息事寧人地打圓場:“好了好了,午飯來了,別讓飯桶看了笑話!”

由於用餐人數眾多,被傳運器指定送到他們窗口的,的確是一只飯桶。

裏面是六人份分配好的餐點,餐盒上寫著各人的名字,名字後面是他們預定時要求限定的熱量指標,飯菜是在熱量限定範圍內按各人口味,做最佳營養搭配的食物。

像這種飯盒,如果有人在減肥成“瘋”的亞洲販賣,不得賺到死。

六個年輕人在飯間嘰嘰喳喳回顧上午的見聞,崔曉姝的工作內容把眾人逗得人仰馬翻。飯後餐盒放回“飯桶”,按下傳運器上的回送鈕,飯桶君就載著杯盤們飛資源站去了。

無論多掛心許願樹養料的事,眼下他們不能再工作,就只有被動地等待下一次勞作機會的來臨。

飯後閑來無事,窗外天光還很亮,傳譯器提示此刻為“黃光”,算起來差不多是下午兩三點。工作時間被大幅縮短後,四維空間的人們頓時覺得人生好綿長,時間多得根本揮霍不完。

蘭登梅斯拉著焦誠羽“補課”去了,鄧啟明和崔曉姝相邀帶著達克,“舉家”飛去別處“雲游”,絲塔茜回了趟家,帶回之前客人們寄存在她那裏的行李,她拿著箱子走進宦怡菲的房間時,宦怡菲正盤腿坐在床上,對空中一張二維地圖的光影發呆。

見她進來,便招呼她一起看這張詳盡又死板的地圖:“為什麽你們畫的我們那邊的地圖還是二維動態圖?雖然也有海洋狀況、臺風、沙塵暴和兩極冰川狀況等,但就跟我們那邊的天氣預報似的,看不到那邊的人現在在幹什麽。”

絲塔茜意會半天,才明白宦怡菲的重點:“我們對於其他空間只有大範圍的觀測,微觀世界瞬息萬變,而且有人活動的地方就該尊重他們的隱私,除了能調集幾張說明性的圖片,我們不會管特定人的特定活動;至於它為什麽跟你們的信息一致,是因為這裏有很多來自你們空間的人,這幅地圖對於最關註這片土地的人來說,是家的存在。”

宦怡菲聽到“家”字便垂下目光,絲塔茜坐到她身邊,柔聲道:“你家在哪裏?”

宦怡菲振作精神,放大地圖指著東半球內陸的一小片碧綠高地,說:“這是我出生的地方,”她滑動畫面,點了一下西半球的大片平原,指著海岸線的一角,“這是我長大的地方,”最後再微微向上撥動一點點距離,“成年後,大部分時間我在這裏長住。”

絲塔茜眼裏湧起濃濃的興致,她把地圖擴大再擴大,觀測半天總結道:“還是你出生的地方好,另外兩處,你看,泥土全部都被石頭,哦,應該是‘混凝土’,蓋住了。”

宦怡菲無奈地笑笑,她伸了個懶腰靠到床頭,淡淡道:“這是你們的看法,但是在我們那個空間裏,他們的評判標準是,我出生的地方貧窮封閉,相反,另外兩處才是樂土……有很多人,拼了命也要去,呃,你所說的被石頭蓋滿的地方呢!”

絲塔茜撇撇嘴,再次確定道:“那邊果然不吸引人。”

宦怡菲懶懶地笑了笑,把地圖換成尤尼普頓,漫不經心地問道:“你的家呢?”

絲塔茜楞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還有這一茬。她的視線在綠色的洋面上搜索,最後輕輕搖頭:“我的家在父親的船上,在他身邊,現在已經沒有了。這塊土地,我沒有留戀。”

宦怡菲擔憂地望著這個女孩,人生在世,無論身在何處,無論做什麽事,取得成就、遇到困難,最希望聽到的喝彩和安慰其實都來自背後的家人吧!親人不在,好像真的什麽都不太重要了。

絲塔茜笑了起來:“不對不對,”她指指自己的心口,“這裏有他們在,望著他們過去的背影,也不孤單。”

她的神采如她的話,不寂寞也不悲傷,帶著一種淡淡的懷念和希望。

宦怡菲不太能理解這種想法,很久之前起,她就不太敢去想這些關於背影之類的事。只要稍微想一想,接下去發生的事情,往往都以身邊人的戲劇性崩潰收場。

不提不想就沒事,這次也一樣。

就在她打算換頻道時,絲塔茜卻叫了她。

“怡菲,”宦怡菲側過頭,絲塔茜眼裏的探究不言而喻,“你呢?你心裏有誰?”

宦怡菲一怔。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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